新修第四十章 道主 (2/5)
膝上轻轻敲击了两下,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朱雀大街,东方寓所一带,确是袁氏及其党羽活跃之所。京兆尹、执金吾的巡街吏卒,见了他们的车驾都要避让三分。你我这般模样前去,纵然换了常服,只怕也太过显眼,一举一动皆在他人眼中。”
刘和显然早已思虑周全,接口道:“自然不能以真面目、官身前往。我已备下两套衣物,皆是京中寻常富贵子弟流行的款式,料子尚可,却不算顶尖,纹样也普通。你我只作是家中略有薄资、出来寻欢作乐、附庸风雅的纨绔,去那街上最奢华、消息也最灵通的酒肆,要个临窗的雅座,坐上半日,饮酒听曲,眼睛看着街面便是。或许能有所得。”
计议已定,两人不再耽搁,入内更换衣物。孙原卸下那身低调却质料上乘的常服,内里换上一件绛紫色缠枝莲纹的锦袍,领口袖缘镶着貂毛,外罩依旧是他那件极为打眼、价值千金的紫狐大氅,腰间玉带也换成了更显张扬的金丝嵌宝带钩,活脱脱一个讲究排场、恣意享乐的豪奢子弟。
刘和则选了一身宝蓝色团花暗纹的绸袍,配以玄色狐裘,收敛了几分皇室贵胄的雍容,添了些许商贾之家的俗贵之气。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无奈与决然——此刻起,他们不再是天子近臣孙原和宗室俊彦刘和,而是两个纵情声色的闲散贵族。
出了孙原这处僻静的居所,绕过几条清冷巷弄,扑面而来的便是帝都主轴——朱雀大街的喧嚣热浪。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各式各样的招牌幌子迎风招展,贩夫走卒的叫卖声、车辙辚辚声、马蹄嘚嘚声交织成一片。两人混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偶尔在贩卖珍玩或西域奇物的摊铺前驻足,评头论足一番,像极了寻找乐子的纨绔。
然而,他们那双看似随意扫视的眼眸,却锐利如猎鹰,不着痕迹地过滤着周围的一切。他们的目光重点掠过那些悬挂着袁氏标记(如特定的车徽、门匾)的华丽车驾、高门府邸,以及出入其间的各色人等。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他们便敏锐地察觉到,在一些看似普通、甚至有些不起眼的宅院门外,确实多了一些面孔精悍、身形健硕的陌生男子。这些人虽作仆役或护卫打扮,但他们的眼神过于警惕机敏,站位看似随意实则隐含章法,彼此间交换眼色的动作迅捷而隐蔽,浑身透着一股绝非寻常家奴所能有的干练与隐隐的煞气。这一切,似乎都在无声地印证着天子手书中那令人不安的猜测。
随后,刘和与孙原在袁涣的接应下,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朱雀街边最为奢华喧闹的“东方咏”酒肆之中。
酒肆二楼以一道紫檀木雕花屏风巧妙隔出几处雅座,他们所在的这一间“兰室”最为僻静,推开菱花格窗,正临着朱雀大街的喧嚣市井,可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三人依礼序跽坐于锦席之上。身下的坐席以精麻为芯,外裹如意纹蜀锦,触感温软。四枚青铜席镇铸成敦厚稳重的黄牛之形,威严地压住席角。面前的黑漆云纹案几光可鉴人,其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盛有细切腴脍的彩绘漆豆、温着醇酒的双耳鎏金铜樽、以及一套制作极其精良、绘有狩猎图的彩绘漆器酒具,包括长柄酒勺和羽觞耳杯。
袁涣身为此次小聚的召集者,尽显汝南袁氏子弟的风度与主人之仪。他今日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深衣,领口袖边绣着同色云纹,更显其儒雅气质。
他宽大的袖口在动作时如行云流水,执起长柄漆勺,为先至的刘和斟酒,动作舒缓而标准,勺中澄澈的醇酒如同一道金色的细线,精准地注入刘和面前的耳杯中,不多不少,恰至七分满,一滴未溅。他面容沉静温和,嘴角含着一丝惯常的、合乎礼节的浅笑,仿佛真只是邀友小酌。
唯有在目光与刘和短暂交汇时,眼底深处才极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与探寻。
“此乃店家秘藏,自冀州钜鹿郡购来的十年陈酿,名曰‘太平醉’,醇厚甘美却不烈,二位请品鉴。”袁涣的声音温和而有磁性,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介绍了酒水,又不失身份。
刘和微微颔首,依礼以右手三指托起耳杯底部,左手虚扶袖口,以免沾湿。他浅酌一口,动作优雅标准,无可挑剔,赞道:“果然好酒,曜卿兄(袁涣字)费心了。”然而,他那双与当今天子颇有几分相似的细长眼眸,却并未停留在美酒佳肴之上。
话音未落,其目光已似不经意地再度投向窗外,借着临窗的优势,扫视着楼下摩肩接踵的人流。他的视线锐利如鹰,细致地过滤着每一个过往行人的神态、衣着、动作,尤其是那些看似徘徊或目光游移者。
他的坐姿看似放松,实则肩背微微绷紧,显露出温和闲适仪态下,高度的警觉与专注。
孙原相较于刘和的端凝,姿态则略显疏懒随意。他并未完全正襟危坐,而是将身体微微倚靠在身后铺设的锦缎隐囊之上,紫狐大氅的绒毛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也带出几分属于“纨绔子弟”的慵懒贵气。他执杯的方式也更为随意,指尖轻轻圈着杯耳,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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