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修第四十章 道主 (3/5)
只是百无聊赖地把玩,目光时而落在杯中酒液,时而扫过屏风上的雕花,似乎对楼下的喧嚣并不十分上心。
然而,若是细看,便会发现他那双深邃眸子偶尔掠过窗下某处时,其停留的瞬间、眸光闪动的频率,其专注与锐利程度,丝毫不亚于刘和。他更像一个蛰伏于暗处的猎手,于静默无声中,捕捉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丝异动,分析着每一缕可疑的气息。室内的酒香、窗外的市声、袁涣温和的话语、刘和谨慎的观察……所有的一切,都汇入他心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帝都暗流之图。
孙原相较于刘和的端凝,姿态则略显疏懒。他并未正襟危坐,而是将身体微微倚靠在身后的红漆凭几上,紫狐大氅的绒毛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他执杯的方式也更为随意,指尖轻轻圈着杯耳,仿佛只是在享受这片刻的闲暇。
但他的沉默并非放松,那双深邃的眸子偶尔掠过窗下时,其专注程度丝毫不亚于刘和。他更像一个蛰伏的猎手,于静默中捕捉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丝异动。
酒过一巡,案上的珍馐未动多少。三人的交谈声极低,且多引用典故,隐晦至极,即便有外人听见,也只会以为是几位贵介公子在清谈玄理。
突然,刘和举杯至唇边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住了。他的目光锁定在楼下街角一个贩卖葛布的摊贩前。袁涣立刻察觉,执壶欲斟酒的动作顺势变为指向案上一碟炙肉,口中笑道:“此间鹿炙乃是一绝,刘兄不妨一试。”巧妙地将刘和目光的停滞掩饰过去。
孙原的视线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落于彼处。他看得更为分明——那摊贩与一买主模样的男子交谈时,袖口微微捋起,小臂之上,赫然缠着一小条褪色的黄布!
“西北向,布贩,左臂。”孙原的声音极低,如同叹息,嘴唇几乎没动。
刘和微微颔首,表示看见。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三人便以这种极度克制的方式,凭借着过人的目力与耐心,从熙攘人流中陆续辨识出数名臂缠黄布者。他们身份各异,有商贩、有徒隶、甚至有看似普通的行人,但那抹黄色却如同阴沟里的标记,将他们隐秘地串联起来。
这些人看似互不相识,各行其是,但他们的行动轨迹,却隐约围绕着街对面一间经营漆器的“张氏记”铺面。
孙原抬眼望去,终于发现了些许诡异。
一位身着深青色直裾深衣、头戴介帻的中年男子从“张氏记”中踱步而出。他腰间系着的青绶和组玉佩表明其身份至少是二百石以上的官吏或某位显贵的家丞。此人面容白净,下颌微须,神态矜持而谨慎。他站在檐下,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街面。
几乎在他出现的同时,那几名臂缠黄布的人,动作都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停顿或调整,仿佛在无声地向他致敬,或等待指示。
“此人……”袁涣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声音压得更低,“我似是见过。像是……太仆袁基府上的外院管家,专司采买之事。”
刘和与孙原心中同时一凛。太仆袁基,正是袁家当代家主袁逢之子,袁术的兄长!袁家核心人物的管家,竟疑似是太平道在帝都的联络人?
那管家并未久留,似乎只是出来确认一下情况,旋即转身,沿着朱雀大街的人流,向东而行。
时机稍纵即逝。
刘和迅速决断。他不能轻易露面,袁涣身份敏感亦不宜追踪。他目光转向孙原。
“孙兄,”刘和以指尖蘸了杯中酒液,在漆黑的案几上飞快地写了一个“缀”字,随即用袖口抹去,“有劳。”
孙原会意。他本就穿着常服,而非官袍,且名声虽显,但真正识得他面容的人远不如认识刘和与袁涣的多。他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缓缓起身。
他的动作依旧从容不迫,仿佛只是坐久了欲稍作活动。他先是对刘和与袁涣依礼微微欠身,仿佛告罪暂离,然后才不紧不慢地系好紫氅,缓步下楼,自然地融入街市人流之中。
刘和与袁涣立刻移至窗边最佳观察位置,身体隐在雕花窗棂之后,目光紧紧锁定楼下那个渐行渐远的青色身影(管家),以及更后方,那个不即不离、悠然信步的紫色身影(孙原)。
袁涣执起酒勺,缓缓为刘和已将空的耳杯续满,低声道:“东市人多,易脱身,亦易设伏。”
刘和目光如炬,紧盯着下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耳杯边缘,沉声应道:“无妨。孙轻画之能,追踪一人,足矣。”
他们的追踪与指引,就在这楼上楼下的无声默契中,于帝都最繁华的街道上,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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