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修第四十章 道主 (1/5)
梅花满园,孙原披着紫狐大氅坐在园中,他这处所在虽远不如三公府花园那般多彩,却也是太常卿种拂为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天子钦点的人,无论如何不能怠慢了。
三树红梅,三树白梅,边上一丛翠竹衬着,一道浅溪从园中穿过,孙原搬了两个火盆摆在院子里,正巧有几块顽石在溪水边,就那么坐着。李怡萱自然是拉着林紫夜一同出去游玩,街市离着三公九卿本来就近,孙原最近风头正盛,以他性格自然不愿意再跑到外头去招惹是非。
更何况,他知道刘和一定会来。即使在这深院之中,他也能感受到,这座帝都的风雨欲来。
袁滂的那句话就像是附骨之蛆,一直在脑海挥之不去。
李怡萱不在的时候,他总喜欢呆在室外,室内总有什么让他不愿靠近。
他知道是什么,是渊渟,那柄天命之剑。
九岁那年他就不愿意带着渊渟去药神谷,逆龙出渊,他更愿意轻画人间。
轻画是他唯一所有的东西,他给了李怡萱。
“雪儿……”
他喃喃念叨一句,天已无雪,春已将来。
一袭紫色衣衫斜靠在石头边,缓缓伸出手,向着天空中轻轻捧了捧。
掌心仍空。
他突然低低叹了一口气,收回了手。
未及晌午,梅影尚斜,几声轻重有度、间隔有序的叩门声打破了小院的寂静。那声响既不显急促失礼,又带着不容忽视的郑重,一听便知非寻常访客。
侍从引进来人,正是刘和。他今日未着显赫官服,只穿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云纹锦缎深衣,外罩一件鸦青色缣帛罩袍,腰间束着犀角带,悬着一枚品质极佳的白玉韘(shè)形佩,作派确似一位清贵闲雅的世家公子。然而,他眉宇间仿佛笼罩着一层拂不去的阴云,眼底带着几丝未能安寝的血丝,紧抿的唇角压着沉甸甸的心事。他挥手屏退左右,独自快步穿过梅林小径,待见到溪边火盆旁,那般寥落独坐、仿佛与满园清冷梅竹融为一体的孙原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眼前的孙原,紫狐大氅随意拢着,神色疏淡,指尖无意识地在溪边润湿的顽石上划过,与这帝都暗潮汹涌的局势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透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清明。
刘和加快步伐,直至孙原面前三步方停,执礼甚恭,却压低了嗓音,每一个字都凝着重量:“青羽,有要事。”
孙原闻声,缓缓抬眸。他那双常似蕴着江南烟雨的眸子,此刻清晰映出刘和凝重无比的面容。他并未立刻起身,只是周身那股闲散之气悄然敛去,脊背微直,做了一个“请讲”的手势。
刘和从怀中极慎重地取出一物。那是一个玄色帛袋,以暗金丝线封口,帛袋一角,用更细密的金线绣着一个微小的、却不容错辨的龙纹暗记。他双手奉上,指尖平稳,却透着一丝紧绷:“陛下手书,绝密。”
孙原目光在那龙纹上一扫,神色亦肃然起来。
他欠身,同样以双手接过。指尖触及帛袋,能感到内里绢帛特有的柔韧与一丝微凉,仿佛还带着未央宫深处的寒意。他解开那工艺繁复的丝绳封口,展开内里的素帛。帛书上的字迹起初尚显稳健,愈到后面愈见潦草急切,显是书写者心绪不宁。
天子在书中直言,太平道在帝都的活动已非寻常流寇,其渗透之深、范围之广,令人触目惊心。
更令陛下寝食难安的是,近日多有隐秘迹象显示,某些累世公卿、门生故吏遍天下的豪门巨室,似乎并非对此毫无所知,甚至可能暗中有所牵连,或至少是冷眼坐观,意在趁乱牟利。手书最后几句,笔锋几乎力透帛背,特命他与刘和秘密查探,并明确点出:“近闻袁氏门下,尤以本初、公路二人之部属为甚,于东方寓所左近,人手陡增,行迹诡秘,往来皆掩人耳目,宜深查之,万分谨慎,切莫打草惊蛇。”
孙原逐字看完,沉默片刻。火盆中的炭火噼啪一声轻响。他再抬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沉静的深邃:“袁家……”二字出口,尾音拖得略长,仿佛在舌尖掂量着这庞然大物的分量。“四世三公,恩泽布于天下,门生故吏遍及朝野州郡。若他们……”
他顿了顿,将手中绢帛毫不犹豫地伸向身旁火盆,火焰瞬间舔舐而上,绢帛卷曲焦黑,化为片片灰烬,“若他们与太平道有所牵连,或纵容其坐大,其所图,恐怕就绝非金银财物那么简单了。”
那未尽之语,如同巨石沉入深潭,带着无尽的寒意,沉甸甸地压在两人心头。袁氏的能量,足以动摇国本。
“正是此理。”刘和重重颔首,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院落低矮的墙头,仿佛能穿透重重屋宇街巷,看到这繁华帝都之下涌动的可怕暗流。“此事千钧重,非同小可。无确凿证据,绝不能漏出一丝风声,否则你我身死事小,恐逼得狗急跳墙,酿成大祸。陛下之意,是让你我二人,先行暗中查访,掌握虚实。”
孙原沉吟片刻,指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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