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107) (1/6)
曾卫国连哄带骗把母亲拉到自己家。家已经不成为家了。自从温尔雅死后,家里就死气沉沉没有了人气。墙纸经过三十几年的岁月洗礼,已经开裂卷曲了,吊顶的灯坏了也没有换。厨房台面下的三合板做的厨门都碎成小片掉下来了。
曾卫国把母亲安排左边的卧室,大床紧靠客厅的墙壁,靠窗户的一边架起折叠木板床,打算让八姐睡在上面,方便照顾病人。
曾卫国出去买菜,然后回来做饭。八姐就围着母亲忙前忙后,闲下来的时候就坐在母亲的床边,听母亲讲过去的往事。
“1948年,那一年我十二岁。”母亲缓缓说着,往事的记忆又清晰地浮现在脑子里:
1948年的秋天,十二岁的春汝背着三岁的弟弟在村子里的小路上走着,不远处传来朗朗的读书声,不知不觉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隔着木头格子的窗户,有两个小女孩爬着窗户向里面看,春汝也站在窗户外面向里面看。里面八九个孩子正在读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一个瘦瘦的戴着眼镜的老先生走出门来,在春汝前面停下来,“想读书吗?”
“想。”
“你是谁家的孩子?”
春汝没有回答。
老先生又问了一句,“你爸叫什么名字?”
远处传来啪啪几声枪响。
春汝背着弟弟急急忙忙往家里跑。
一群国军包围了村子,在村子里乱串,追逐着年轻的男人。
在一间破旧的低矮的两层楼房门口,春汝看见四个穿黄色军服的国军士兵正在把哥哥春生拉出门,春生挣扎着向后向下坠着身体,母亲挺着大肚子冲出来,死死地抱住儿子的腿,一个士兵用枪托砸了母亲头一下,母亲松了手。
“妈!妈!”春生叫着被连拉带推抓走了。
春汝放下弟弟,抱住母亲的头,母亲额角红色的血正在流下来,流的满脸都是,“妈!妈……”
春汝吓得哭了起来。
黄昏,在母亲睡觉的里屋,母亲光着屁股正坐在木桶上沿,一阵一阵的宫缩使她痛苦地摇晃着脑袋,头上缠着一圈白布,额角的地方有一滩干枯的黑色血迹。春汝把一桶刚刚烧好的热水放在母亲面前。
母亲两手捂着肚子困难地对女儿说,“你把剪刀和面线放锅里煮一下,再找一条干净的毛巾……”
春汝出去,过了一会又折了回来,“剪刀放哪了?”
母亲痛的无法说话,不断哼哼着,过了一会说,“在柜子下面的抽屉里……不用煮了,在火上烧一下……”
春汝把剪刀放在土灶里的火上,烫的脱了手,用火钳子夹了出来。这时候听到一声响亮的婴儿的啼哭声。
“好了吗?”母亲嘘弱的声音传过来。
“好了。”
春汝看到浑身是血的肉团在木桶里蠕动,哇啊哇地哭着,一条长长的脐母带和母亲连着,母亲下身到处都是血水。
春汝呆呆地看着,心里咚咚地跳着。
“把面线拿来。”母亲看到春天探出头来张望,急忙喊道,“把春天零开。”
春汝看着母亲用面线把脐带扎成两个死结,从一头剪断,“你别傻站着,去煮点稀饭……”
等春汝把煮好了的大米粥端到母亲面前的时候,母亲已经躺在床上,旁边旧衣服片拼接起来的破布里躺着一个脸色红扑扑的婴儿。
春汝小心探过头去看了一眼,“是弟弟还是妹妹?”
“是妹妹……”母亲断断续续地吩咐着,”你把脏水倒掉……把胎盘洗洗,放清水里泡着……记得放一把盐……”
当天晚上父亲赶了回来,当听到儿子被抓走后,一拳头砸在因为年代久远而发黑的桌子上,喊了一声:“什么世道!”
桌子稀里哗啦散了架,不得不一块一块地复原用钉子固定,重新安装好。
第二天母亲就早早起来了,饭已经做好了。
春汝看着母亲把洗干净的胎盘放到锅里,倒上米酒,加入姜片煮了一个小时。
饭锅里一半是大米,一半是地瓜干,大家吃的都是地瓜干拌饭。
桌子上就一碗炒淹腌菜。
“新米就要有了,你也吃点米饭,不然哪有奶水?”父亲对母亲说道,“别委屈了自己。”
“我知道,心里有数,你别管了。”母亲说着,把锅里的胎盘捞了出来,切成小块,分到每个人的碗里。
春汝咬了一口,一阵翻江倒海,直接吐了出来。
“好东西,吃了不生病,”母亲劝道,“快吃下去。”
春汝直摇头,“我不要!”
“傻孩子!”母亲嘟囔了一句,从桌子上捡起来,放到自己的嘴里。<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