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林场怪树 (3/3)
是在离地一米多的位置留了一截,并且用那块沾了鸡血的红布,将那截树桩仔细地包裹了起来。
说也神奇,当天晚上,那两个发烧说胡话的工人就退了烧,人虽然还虚弱,但神志已经清醒了。
这件事在林场里传开了,马三爷“马半仙”的名头不胫而走。有人佩服他手段高明,也有人背后嘀咕,说他用的不是正路,是和山精野怪做交易,迟早要遭反噬。
我私下里问马三爷:“三爷,您真跟树里的仙家说话了?”
马三爷吐了个烟圈,嘿嘿一笑:“山子,这世上哪来那么多仙家?说白了,就是一股‘气’,年头久了的老物件,都有点自己的‘脾气’。你敬着它,顺着它的‘毛’捋,它就不给你捣乱。我这套啊,是跟早年一个老‘参帮’(挖人参的团伙)把头学的,对付这些山野里的‘灵’,比跳大神实在。”
我听着,心里却想起额尔敦爷爷。他绝不会用血食和红布去“谈判”,他会倾听,会安抚,会试图理解那片土地的意志。马三爷的方法,更像是一种基于经验的、实用的“技术”,带着浓重的功利色彩。
这棵“美人松”事件,让我初步见识了马三爷的江湖手段,也让我意识到,在这片广袤而神秘的黑土地上,处理“灵异”的方式,并非只有萨满一途。而新的时代里,这些古老的传统,似乎也在以一种更现实、甚至更功利的方式,悄然演变。
马三爷在我眼里变得愈发神秘。他那种与额尔敦爷爷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让我心里充满了好奇和一种说不清的困惑。
一天晚上,我帮马三爷收拾完工具,终于忍不住问道:“三爷,您这法子,跟我老家村里一位老萨满,额尔敦爷爷的路子,可真是不一样。”
马三爷正就着油灯擦拭他的皮鼓,闻言动作一顿,抬起眼皮看我:“哦?老萨满?你小子还认识这号人物?”
“嗯,”我点点头,在他旁边的木墩上坐下,“他是我们村最后一位真正的萨满。我小时候体弱,能看见些不干净的东西,多亏了他几次出手相助。”
我简单地跟他讲了讲额尔敦爷爷如何通过吟唱和仪式安抚矿坑里的日本孩童亡魂,又如何预言了时代的变迁,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对那位长者的尊敬。
马三爷听完,沉默了片刻,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神情收敛了些。他轻轻拍了拍蒙着兽皮的鼓面,发出沉闷的“咚”声。
“萨满……那是老派的路子了。”他语气里少有的没有掺杂讥讽,反而带着点感慨,“他们是侍奉天地、沟通神灵的人,讲究的是个‘缘’和‘义’。我们这行……”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面鼓,“更像个买卖,或者说,是门手艺。靠的是察言观色,懂些门道,跟那些山精野怪、孤魂野鬼谈条件,各取所需。”
他看着我,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套,不如你那位额尔敦爷爷的‘正宗’?”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马三爷却不在意地笑了笑,把皮鼓放到一边:“小子,时代不一样了。额尔敦爷爷那样的真萨满,就像这老林子里的神木,见一棵少一棵喽。往后,多半是我这样的‘手艺人’混饭吃。路子不同,谈不上谁高谁低,能在这世道里把事儿平了,把人护住了,就是本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