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女人的脸 (1/2)
逐渐逼真。残缺的肢体,解构的五官。
作画者被画作吞掉。
铺天盖地的黄铜。
盛开的山茶花在雪色中实在突兀,大红的色彩在傍晚的灯光中莫名诡异。
有女佣在清理花园的雪,而雪,源源不断从低空坠落。
永远扫不尽,那雪。
永远洗不净,这遍地颜料,这斑斓衣裤,这遭颜料味侵蚀的、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汽车远光灯从窗外横扫而过,在墙面留下短暂的光。
画室门没关,女佣习惯性敲响,又是那句熟悉的——
先生回来了。
吃饭,喝茶,有氧运动。
今天晚上,要桌球与桌游二选一吗?
奚午蔓跟在奚午承后面,到地下一层。
今天晚上,输的人要抄五十遍《太上感应篇》吗?
奚午蔓跟着奚午承,穿进一条灯光昏暗的走道。
“陪我看一部电影。”奚午承说。
深棕软木墙壁,蓝调提花地毯,黑色皮革座椅。
暗红色天花板,那儿,灯光如星。
最大的看点不是男女主的感情,而是音乐、服化道、光线色彩的运用与艺术的表现手法。
但男主拥吻女主的那一瞬间,奚午蔓的心门被同时的鼓音敲响。
至此,任何艺术都稍逊色。
至此,握手言和。
请原谅我这笨拙的、表达爱的方式。
请原谅我这过重的私心。
请原谅。
“请原谅。”他说。
他说了吗?
奚午蔓看一眼身旁的奚午承——他没看她——不确定他刚才是否有说话。
就算说了,也不一定就是同她说的。
也许只是琢磨男主说那句话的含义时太投入,他代入,于是重复。
电影结束,片尾曲最后一个音也归于沉寂。
奚午蔓跟着奚午承起身,离开这不分昼夜与季节的地方。
夜已深。
“好好休息。”奚午承对她说了唯一一句话。
这夜晚并不安宁。
那繁华的暗处,火光冲天。
晨间新闻报道,宗教裁判所抓住一位活跃于A市的异教高层,当局的新闻办公室发言人公布招安令,云云。
谁死谁活,都对奚午蔓的生活造不成任何影响。
不过是图新鲜。被抓的人终于有了姓名,还有镜头给专门的特写。
听说过那么多次敌人,终于看见敌人是谁。
但奚午蔓没记住敌人的名字,也没记住那张脸长什么样子。
她不会记住撒在沙拉里的每一粒欧芹粉。
按奚午承给的日程表,上午十点,要准时到达城东那家画廊。奚午蔓没时间过多关注昨晚被抓的异教高层。
城东画廊的老板,现任A市美术家协会会长,也是A市美术学院一位教授,任毅鑫教授。
那个五十出头的男人,算不上高,也不是很胖,但他的身高和身材呈出球体类的协调。
他戴一顶黑色渔夫帽,眼睛很小却明亮有光,脸颊红红的,像醉了酒。极具肉感的鼻头也红红的。
那一排訾须斑驳着花白,他头顶却没有一根白头发,当然,也没有一根黑头发,光秃秃的,好像从没生长过毛发。
他站在门口迎接奚午蔓,脸上始终堆着灿烂的笑,没有讨好,只是单纯的乐观热情。
“您”是他的习惯用语,哪怕是对他的学生、他的孩子,都以“您”相称。
那亲切的口吻,毫不做作,毫不卑贱。
他带奚午蔓参观整个画廊的每一幅画作,很少解读画面信息,只简单介绍作者。
直到看见那组蚀刻版画,奚午蔓才记起来,自己曾来过这里。
她对任何画作都能过目不忘,她确信除了那组蚀刻版画,其余没有任何一幅画是她上次来时见过的。
“我们画廊的画是卖得最快的,基本上一幅画展出不超过三天,就会被人买走。”任毅鑫说。
“那组画怎么还没卖出去?”她用目光指了那组蚀刻版画。
“你说那组铜版画?作者不想卖。”
“对价格不满意?”
“也不是价格的原因。有很多人问过,给的价格倒都不低——”任毅鑫后面的话卡在喉咙,迟迟不出来。
奚午蔓聚精会神,盯住他的嘴唇。
那颜色偏紫的嘴唇嚅动,半晌,咧开畅快的笑。
“您喜欢这组画么?”任毅鑫问。
“很精彩。”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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