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与新征程 (1/5)
十二万元的账户余额,像一枚冰冷的印章,烙在颜旭每一天的起始与终结。它无声地提醒着现实的残酷,也像一堵透明的墙,将他困在生存的狭小缝隙里,看不到前路。他依旧带着残存的团队拆解着库存设备,维系着微不足道的“技术服务包”业务,但内心深处,一种更深的迷茫在蔓延——即使侥幸活下来,旭日通讯的未来究竟在哪里?重复过去的老路吗?那条路已经被证明布满陷阱,且几乎被通天集团彻底封死。
陈瑾瑜偶尔会打来电话,没有过多安慰,只是冷静地帮他分析一些法律和舆论上的细节,或者分享一些行业动态。她的声音像一根细线,维系着颜旭与外部理性世界最后的连接。在一次通话末尾,颜旭难得地流露出一丝疲惫和困惑,谈及了对未来的无方向感。
陈瑾瑜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颜旭,你需要的不只是资金,可能更需要一点……清醒。我认识一位长辈,或许可以和他聊聊。不过他退休多年,脾气有些……直率,你得有心理准备。”
几天后,按照陈瑾瑜给的地址,颜旭来到了西城一个闹中取静的老旧小区。这里与国贸的摩登繁华恍如隔世,红砖楼房爬满了枯萎的藤蔓,院子里有几棵光秃秃的老槐树,树下一群老人在下棋,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地放着京剧。空气清冷,带着冬日特有的干燥和一丝煤烟味。
他敲开一扇漆色斑驳的单元门。开门的是赵振业本人,与颜旭想象中金融巨擘的形象相去甚远。他穿着灰色的旧中山装,身材清瘦,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却已全白。脸上布满了皱纹,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澈、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赵老,您好,我是颜旭,瑾瑜介绍来的。”颜旭微微躬身,语气恭敬。赵振业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略显憔悴却依旧挺直的脊背和洗得发白的棉服上停留了一瞬,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侧身让他进来。
屋子不大,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但收拾得一尘不染。最多的就是书,占据了整整两面墙,多是经济、历史、哲学类,书脊磨损,显然被反复翻阅。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茶叶混合的气息。赵老示意颜旭在一张老旧的藤椅上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拎起桌上一个搪瓷茶缸,喝了一口浓茶,直接开门见山:“瑾瑜大概说了你的事。年轻人,碰到坎了?说说吧。”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直截了当。颜旭深吸一口气,从邮电部展览会受辱开始,讲到创业初期的艰难,讲到“信用链”的挣扎,讲到资本的诱惑和对赌协议,讲到疯狂的扩张和内部的腐蚀,再到专利狙击、舆论围剿、供应链扼杀、众叛亲离、直至如今断臂求生、账户上仅剩十二万元的绝境……他没有任何隐瞒,将自己这几年的得意、失算、挣扎、痛苦乃至不堪,和盘托出。说到最后,声音已然沙哑,带着一种倾泻后的虚脱。
在他讲述的过程中,赵振业一直安静地听着,手指偶尔在藤椅扶手上轻轻敲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惊讶,也不同情,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医生,在聆听病人详述病情。
等颜旭说完,屋子里陷入一片沉寂,只有老式座钟钟摆规律的“滴答”声。
许久,赵振业才缓缓放下茶缸,目光如电,直视颜旭,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剖开了颜旭所有的伪装:
“你之前做的,那不是企业。”颜旭猛地一怔,抬头看向赵老。
“那是在资本的鼓动下,被吹起来的一个泡泡。”赵振业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敲打在颜旭心上,“看起来很光鲜,很大,飞得也挺高。但内核是空的,一阵风,或者一根针,就能把它戳破。你现在经历的,就是泡泡破掉的过程。”
他伸手指了指颜旭随身带着、放在脚边布包里的那架算盘(颜旭下意识带来的,仿佛是一种精神寄托),“你用它算过成本,算过利润,算过增长,算过对赌,甚至算过怎么拆东墙补西墙。但你有没有算过,你做的这一切,最终为你的客户创造了什么不可替代的价值?”
颜旭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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