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兰的怀疑 (2/3)
个冰冷的搪瓷痰盂,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这一次,咳出的痰液中,那抹暗红色更加明显,像一枚不详的印记。
她看着痰盂里的血丝,又看看手里那张仿佛带着不祥气息的汇款单,一股巨大的、混合着对丈夫境况的担忧、对自身病情的绝望、以及对未来无边恐惧的寒意,彻底将她吞没。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仔细地将汇款单收好。而是将其胡乱地折了几下,塞进了碗柜最底层,和那些空药瓶、欠费单放在了一起。仿佛这样,就能暂时掩盖掉这笔钱带来的不安和耻辱。
她靠在冰冷的碗柜上,缓缓滑坐到地上,将脸埋进膝盖。单薄的身体在寒冷的空气中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的、无法驱散的冰冷和恐惧。那三百块钱,没有带来丝毫希望,反而像一块巨大的阴影,预示着更深的、未知的灾难,正向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悄然逼近。
工棚的洗漱区,是这片污浊之地里,最不堪的角落。没有热水,只有一个锈迹斑斑、常年滴水的铁皮水槽,和几面挂在斑驳墙壁上、布满蛛网般裂痕和厚厚污垢的镜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尿臊味、劣质牙膏的薄荷味、以及某种类似腐烂抹布的、令人作呕的酸馊气味,混杂着从潮湿墙角散发出的浓重霉味。水槽边缘积着一圈黄黑色的污渍,下水口被头发和杂物堵住,积水几乎不流动,水面浮着一层五彩的油膜。
张建设脚步虚浮地挪到这里,几乎是凭着本能。血站带来的强烈眩晕感和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依旧缠绕着他,像一件湿透的、冰冷的衣服紧贴皮肤,甩脱不掉。他想用冷水刺激一下,让自己从这种半麻木的、仿佛灵魂出窍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拧开那个需要用力才能转动、发出刺耳“吱嘎”声的水龙头。没有热水,只有一股细弱的、带着铁锈颜色的冰冷水流断断续续地涌出。他俯下身,将头凑到水龙头下,任由那冰冷的、带着腥气的自来水冲刷着他的头顶、脖颈。
刺骨的寒意让他猛地打了个激灵,短暂的清醒后,是更深的疲惫和空虚。他双手撑在水槽边缘,那冰冷粘腻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水珠顺着他的头发、脸颊滑落,滴落在肮脏的水槽里,发出单调的“嘀嗒”声。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目光,不可避免地,撞上了正前方那面最肮脏、裂纹也最多的镜子。
镜面太脏了,布满灰尘、水渍和不知名的污点,将他的影像切割得支离破碎,扭曲变形。但他还是清晰地看到了——看到了镜中的那张脸。
那是一张陌生的、灰败的、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气的脸。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带着死气的蜡黄,眼窝深陷,周围是一圈浓重得化不开的、如同瘀青般的黑晕。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微微张着,象是在无声地喘息。眼神空洞、涣散,里面没有了往日作为技术工人的专注和神采,也没有了初到南方时的茫然与挣扎,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榨干、碾碎后的,死寂般的麻木。
水珠还挂在他花白的、凌乱的鬓角,象是冰冷的眼泪。额头上、眼角边,那些被生活用刻刀狠狠划出的皱纹,在昏暗灯光和污浊镜面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深刻、刺目,如同干涸土地上的龟裂。
这张脸……这是谁?
张建设怔怔地看着,仿佛在审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濒死的陌生人。
一丝微弱的、属于过去的记忆,像幽灵般闪过脑海。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父亲也曾有过这样一段萎靡不振的时期,脸色也是这样难看。那时他还小,只记得母亲偷偷抹泪,说父亲是“献血”给厂里救了人,伤了根本……
“献血”……
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猛地刺入他此刻敏感而脆弱的神经!
一股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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