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市的地摊 (3/3)
来,抬起疲惫的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梅子回来了?饿了吧?饭在锅里温着。”
张小梅站在门口,低着头,手指反复抠着书包带子,那声“妈”在喉咙里滚了又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看着母亲那双因为长期浸泡在冷水和毛线中而红肿开裂的手,看着灶台上那点少得可怜的晚饭,只觉得那“十块钱”三个字重如千钧。
李桂兰察觉到了女儿的异常,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过来,声音带着担忧:“怎么了?在学校受委屈了?”
张小梅猛地抬起头,眼圈已经红了,她把手里的捐款通知塞给母亲,声音带着哭腔:“学校……要捐款……买书……十块……”
李桂兰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比窗外的天色还要灰败。她的嘴唇哆嗦着,捏着通知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十块钱!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丈夫在流水线上多站几十个小时,意味着她要多织几十双卖不出去的手套,意味着这个月可能连买煤的钱都要赊欠……
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和炉子上那点微弱的、即将熄灭的煤火发出的“噼啪”声。
张小梅看着母亲瞬间垮下去的肩膀和那双盛满无助与绝望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她后悔了,不该告诉妈妈,让她为难。
就在这时,隔壁王婶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又不合时宜地透过墙壁传了过来,象是在哼唱,又象是在故意说给这边听:
“哎,听说学校又要捐款了?十块!现在这学校,真会想法子要钱!穷人家孩子还读什么书哟,趁早回家干活算了!”
这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李桂兰。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女儿,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但她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只是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然后,她象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快步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个她藏钱的小布包。里面只有一些毛票和几分几角的硬币,最大面额是一张五元的,已经皱巴巴。她把这些钱全部倒在床上,仔仔细细地数了一遍,又一遍。远远不够。
她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猛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张小梅听到母亲敲响了隔壁吴姨家的门,听到母亲用那种她从未听过的、低声下气的、带着恳求的语气说话。过了一会儿,门关上了,母亲回来了,手里攥着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十元纸币。
她把那张还带着别人体温的纸币,塞到张小梅手里,声音沙哑而疲惫:
“拿去……交给老师。”
张小梅握着那张沉甸甸的纸币,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手心发疼。她看着母亲迅速转过身去,重新拿起那件拆到一半的旧毛衣,手指却抖得几乎握不住线头。
她没有说“谢谢”,也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把那十元钱,小心翼翼地夹进了语文书里。她知道,这不仅仅是十元钱,这是母亲破碎的尊严,是她们这个家庭,在现实的重压下,又一次无声的妥协和牺牲。窗外,寒风依旧,夜色渐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