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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线上的十六小时 (2/3)

谈,只有一片狼吞虎咽的咀嚼声。吃完饭,没有任何休息,铃声再次响起,所有人又被无形的鞭子驱赶着,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狭小的站位上。

    十六个小时,不是八小时工作制的简单叠加,而是一种对生理和心理极限的漫长拷问。当代表下班的、如同救赎般的铃声终于响起时,张建设几乎是从工位上瘫软下来的。

    他感觉自己的手指已经完全僵硬,无法伸直,保持着一种弯曲的、想要握住什么的姿态,微微颤抖。耳边依旧是“嗡嗡”的轰鸣,那是传送带和电批残留在听觉神经上的幻听。视线一片模糊,看什么都带着重影。

    他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跟着麻木的人流走出车间。外面,南方的夜空看不到星星,只有被工业灯火映成暗红色的、污浊的天幕。

    他抬起自己那双布满老茧、此刻却连握紧都困难的手,在昏暗的路灯下看着。这双手,曾经能车出精度达到头发丝十分之一的零件,能赢得“技术能手”的奖状,是他在北春安身立命的根本。而如今,它们只是在十六个小时里,机械地重复了成千上万次拧螺丝的动作。

    一种比身体疲惫更深沉的、属于灵魂的无力感,像南方的夜露一样,悄无声息地浸透了他。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这里,他不再是一个有技术、有名字的“张师傅”,他只是一个代号,一个会呼吸的、必须跟上流水线速度的工具。那每月六百元的许诺,是用他作为人的尊严和全部的时间,一点一点磨损、兑换而来的。

    所谓的“包住”,是将他们这些外来男工塞进厂区后面一片低矮、破旧的砖砌平房里。那甚至不能称之为宿舍,更象是临时搭建的窝棚。墙壁没有粉刷,裸露着粗糙的红砖,上面布满了霉斑和来历不明的污渍。屋顶是石棉瓦的,在南方潮湿的空气里,长出了一簇簇暗绿色的苔藓。

    张建设推开那扇吱呀作响、几乎要散架的木门,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浪扑面而来,几乎将他掀了个跟头。那是几十个成年男性体味、汗臭、脚臭、廉价烟草的焦油味,还有角落里堆积的湿衣服散发出的馊味,以及南方特有潮气滋养出的霉味,所有气味混合在一起,经过一夜的发酵,形成的具有实体感的、令人窒息的恶臭。

    屋子极大,却极其拥挤。两边是锈迹斑斑的铁架双层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中间只留下一条狭窄的、堆满了破旧鞋子和脸盆的过道。床上是颜色各异、但同样脏污不堪的被褥枕头。光线昏暗,只有屋顶吊着几盏蒙着厚厚灰尘、瓦数极低的白炽灯,像几只垂死的眼睛,勉强投下昏黄的光晕。

    此刻正是下工时间,工棚里如同炸开了锅。有人脱掉湿透的工服,赤着精瘦的上身,露出嶙峋的肋骨;有人端着破旧的搪瓷盆,骂骂咧咧地挤向屋子尽头那个只有一个水龙头、地面永远积着污水的洗漱区;有人迫不及待地点燃香烟,贪婪地吸着,仿佛那是续命的良药;更多的人,则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直接瘫倒在床上,连鞋都懒得脱。

    “妈的,这鬼地方,热死老子了!”

    “线长那个叼毛,今天又扣了我三块钱!”

    “别挤!水都没了!”

    各种口音的脏话、抱怨、叫嚷混杂在一起,比车间里的噪音更让人心烦意乱。

    张建设捏着鼻子,艰难地按照床号,找到了自己的铺位——一个靠近门口、下铺的位置。门口意味着随时有人进出,意味着更多的打扰和穿堂风,但也意味着,能稍微呼吸到一点从门缝里钻进来的、相对“新鲜”的空气。床上只有一张薄薄的、散发着前一位使用者浓重体味的草席,和一个硬得像石头、颜色可疑的枕头。

    他把行囊塞到床底最深处,刚想坐下喘口气,上铺就传来一个年轻而暴躁的声音:

    “喂!老梆子!你他妈动作轻点!床晃得老子头晕!” 一个染着黄毛、眼神凶狠的小青年探出头,嘴里叼着烟,毫不客气地呵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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