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叙:竹床夏夜:稻穗弯下的哲学 (3/4)
说的:“筛种时别扔瘪壳,埋进土里,说不定能长出新稻。”
窗外的霓虹透过百叶窗,在报表上投下格子状的影。那些被稻粒磨圆的算术本纸页,此刻正压在键盘下,而“三百六十五”道瓦罐刻痕,不知何时变成了我电脑屏保上的进度条——从田埂到人海,原来所有的“数算”,都是为了在瘪壳里,找出能撑到秋收的重量。)
爷爷忽然从瓦罐里捻出把瘪壳,在青石板上摆出弯月形。\"看,这是稻穗的骨。\"他用旱烟杆拨弄瘪壳,缺口对缺口,竟拼出稻穗的轮廓,\"当年你太奶奶饿昏前,用指甲在墙上划稻穗,划到第三笔就没气了。\"
阿青婶递来半碗浆糊,爷爷用竹片蘸着,将瘪壳粘在破报纸上。他指尖的老茧蹭过瘪壳的凹痕,像在抚摸岁月的坑洼。\"饱满籽粒是芯,瘪壳是皮,缺了哪样都不是稻穗。\"说着,他往瘪壳轮廓里嵌饱满稻粒,金黄的籽粒在煤油灯下亮得晃眼,\"就像人活着,总得有点'空'的地方装念想。\"
我趴在青石板上看他拼贴,瘪壳的锯齿边扎破报纸,露出背面的《农业学大寨》标题。爷爷忽然把烟袋锅按在稻穗中心:\"这里得空着。\"烟灰落进籽粒间隙,形成道弯线,\"太满了招虫,就像算术本不能写满,得留地方改错。\"
蛙鸣从水田里漫上来,沾着露水的稻芒在夜风里轻颤。煤油灯芯爆出火星,照亮破报纸上那支用瘪壳和籽粒拼成的稻穗——轮廓是残缺的瘪壳缺口,芯子是饱满的金黄籽粒,中间那道烟灰弯线像道呼吸的缝,让整支稻穗在青石板上活了过来。
爷爷用烟杆尖挑起最后一粒瘪壳,壳上还沾着去年的稻花。\"你太爷爷说,瘪壳堆里能长出星星。\"他把瘪壳嵌进稻穗根部的缝隙,月光恰好漏进来,在破报纸上投下细碎的亮——那些瘪壳的锯齿边竟拼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而饱满的稻粒正对着勺心。
阿青婶的煤油灯在篱笆外晃了晃,灯影里飘来炒花生的香。\"守拙伯,供销社新到的洋浆糊要不要?\"她围裙兜里掉出张糖纸,爷爷却把糖纸叠成小船,压在稻穗拼贴的空白处:\"洋浆糊粘得牢,却留不住稻壳的呼吸。\"他的指甲刮过糖纸船的棱角,刮出道像极了老井绳的勒痕。
我的手指无意间触到报纸背面的针脚——阿青婶缝补的线脚在《农业学大寨》的铅字间蜿蜒,像条藏在文字里的田埂。爷爷忽然把烟袋锅按在糖纸船上:\"看,这船要是没缝,就装不下星光。\"烟灰落进船舷的褶皱,恰好填满糖纸印的\"水果糖\"字样。
夜风突然转凉,吹得稻壳拼贴沙沙响。有片瘪壳被吹到算术本破洞上,月牙形的裂痕正对着\"八\"字缺口——两者叠在一起,竟成了枚完整的稻粒。爷爷伸手接住那片瘪壳,指尖在裂痕处摩挲:\"当年你太奶奶划墙的指甲,就跟这裂痕似的,看着碎了,其实是给光留的路。\"
露水顺着竹床的缝隙渗下来,打湿了青石板上的拼贴。我看见稻穗中心的烟灰弯线正在变深,像有人用岁月的笔重新勾了遍。爷爷把算术本轻轻盖在拼贴上,稻芒透过破洞扎进报纸,在瘪壳组成的星图上戳出点点光斑——原来所有的残缺,在叠合时都成了发光的理由。
爷爷又从瓦罐底摸出块磨圆的陶片,陶片上刻着半枚稻穗。\"这是大饥荒时砸了饭锅捏的。\"他把陶片嵌进拼贴的空白处,缺口刚好补上糖纸船的裂痕,\"你太爷爷说,饿肚子时要盯着陶片上的稻穗,就像盯着井里的月亮——看着是虚的,却能让心沉下来。\"
煤油灯芯突然爆出灯花,照亮报纸背面阿青婶缝补的针脚——那些线脚在\"农业学大寨\"的铅字间织成田埂,而陶片稻穗的尖端正指着\"寨\"字的最后一捺。爷爷用烟杆蘸着浆糊,在陶片周围画了圈水波纹:\"太奶奶说,稻穗灌浆时得听水响,就像算算术时得听自己心跳。\"
我的手指划过陶片上的刻痕,突然发现那半枚稻穗的弧度,和爷爷后腰的月牙疤一模一样。这时阿青婶举着新筛的稻种进来,金黄的籽粒漏在拼贴上,有粒正好滚进陶片缺口。\"看,\"爷爷笑了,烟圈漫过陶片上的刻痕,\"残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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