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坠落云端的他 (1/2)
吉普车引擎的轰鸣声,像一头粗鲁的野兽,粗暴地撕裂了姜家坳午后的宁静,也碾碎了徐瀚飞心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当车身在村委会门口那片坑洼不平的空地上停稳,卷起的尘土缓缓落下时,他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不是因为颠簸的山路,而是因为眼前这片与他过去十八年生活截然不同的、赤裸而刺眼的贫瘠。
车门被从外面拉开,刺眼的阳光和一股混合着牲畜粪便、泥土与柴火气息的、陌生的空气涌了进来,呛得他皱紧了眉。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表情严肃的干部模样的男人示意他下车。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徐瀚飞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浑浊而陌生,充满了草屑和尘埃的味道。他僵硬地、几乎是跌撞着迈下车门,脚下是松软的、夹杂着碎石和牲口粪便的泥土地面,而不是省城机关大院那光洁的水泥地,也不是家里铺着的打蜡地板。这种触感,让他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和强烈的排斥感。
他站直身体,下意识地拍了拍卡其裤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个习惯性的动作在此刻显得如此突兀和可笑。他抬起头,快速而厌恶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低矮破败的土坯房像散乱的积木,毫无章法地挤在一起;斑驳的墙壁上残留着雨水冲刷的污痕;几只瘦骨嶙峋的土狗在不远处警惕地吠叫着;几个穿着打满补丁、脏兮兮衣服的孩子,拖着鼻涕,瞪大眼睛好奇又胆怯地望着他这个“天外来客”;远处,是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的、沉默而压抑的墨绿色山峦。
这就是姜家坳?这就是他未来不知要待多久的“改造”之地?一股巨大的荒诞感和绝望瞬间攫住了他,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从省城机关家属院宽敞明亮的家,从东山大学附中窗明几净的教室,从充斥着书籍、音乐和朋友们高谈阔论的沙龙……一夜之间,坠落到这个地图上都难以找到名字的、原始而落后的山旮旯里!仅仅因为父亲被卷入那场他至今懵懂的政治风暴,被定性为“犯有严重错误”,整个家庭便如大厦倾颓,而他这个曾经前途光明的“徐公子”,也成了需要被“下放改造”、铲除“资产阶级思想”的负面典型。
“徐瀚飞同志,” 那个中山装干部打断了他的思绪,语气刻板,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这里就是姜家坳生产队。根据安排,你今后的生活劳动就在这里。要放下架子,虚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彻底改造思想……”
同志?徐瀚飞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苦涩的冷笑。他配得上这个称呼吗?他现在只是一个需要被“改造”的罪人子弟。
这时,一个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穿着旧军装却敞着怀的老农(村长姜大伯)带着几个村干部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和中山装干部握手、低声交谈着,目光不时地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好奇,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徐瀚飞别开脸,不愿与那些目光接触。他感到一种赤裸裸的、被围观品评的屈辱。
交接手续简单而迅速。中山装干部从车里拿出一个半旧的帆布行李包,塞到徐瀚飞手里——这是他仅有的、被允许带走的、少得可怜的私人物品。
“徐瀚飞,希望你能在这里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中山装干部最后说了一句,语气没有任何温度,然后转身上了吉普车。
引擎再次轰鸣,吉普车掉转头,卷起一阵更大的尘土,毫不留恋地驶离了姜家坳,很快消失在山路的拐角处。
尘土渐渐散去,徐瀚飞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手里拎着那个轻飘飘的行李包,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在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巨大的孤独感和无边的恐惧,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维护最后尊严的姿态,尽管这姿态在周围的环境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姜大伯走过来,打量了他一下,叹了口气,语气还算和缓,但带着山里人特有的直率:“后生,跟我来吧。给你安排了住的地方。”
徐瀚飞沉默地跟在姜大伯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村中的土路上。村民们从低矮的院门里、窗户后投来各种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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