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墙垣的伤痕 (2/3)
br /> 而他,巴特尔,一个来自草原的普通骑兵,即将被这巨轮裹挟着,冲进那座伤痕累累的城池。他不知道城墙后面等待他的是什么,是更加惨烈的厮杀,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他只知道,那道墙垣的伤痕,不仅刻在讹答剌的城墙上,也早已刻进了他的心里,并且即将被更多的鲜血染得更加深刻。
他闭上眼,努力不去想明天,但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灰耳温顺的眼睛,以及草原上那片久违的、宁静的星空。
第十二章僵持的尘埃
砲石的轰鸣声停歇了。不是暂歇,而是一种彻底的、令人心慌的寂静。持续了多日的、有节奏的毁灭突然中断,讹答剌城内外仿佛同时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凝滞。
西城墙上的巨大缺口依然张着狰狞的大口,但在蒙古军队停止轰击后,守军似乎也失去了抢修的动力,或者说,他们已经没有足够的材料和人力去填补那道深刻的创伤。缺口后方一片死寂,看不到人影晃动,只有被砸烂的房屋骨架和堆积的瓦砾,在烈日下曝晒。
巴特尔所在的高地警戒任务依旧,但氛围完全不同了。士兵们不再频繁地眺望城墙,猜测下一块砲石会落在哪里,而是更多地将目光投向己方大营深处,尤其是中军大帐的方向。一种混合着期待、焦虑和不安的情绪在沉默中蔓延。
“怎么停了?”布和烦躁地用刀鞘敲打着靴子上的尘土,“墙都快塌了,正好一鼓作气冲进去!”
苏赫队长擦拭着他的箭头,动作缓慢而稳定:“急什么?墙塌了,里面的巷战才更凶险。大汗在等。”
“等什么?”
“等他们自己乱,等他们饿,等他们怕。”苏赫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死气沉沉的城池,“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巴特尔默默地听着。他回想起刘仲甫说过类似的话。攻心。他看着那座寂静的城,想象着里面的人们在断水断粮、在持续不断的死亡威胁下,会是怎样的光景。恐惧确实是一种武器,一种缓慢发酵、从内部瓦解一切的毒药。
接下来的几天,蒙古军队的围困更加严密,巡逻的力度加大,彻底切断了城内任何可能与外界的联系。但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却停止了,连小规模的骚扰都很少见。大军像是在休养生息,又像是一头匍匐的猎豹,在发起致命一击前,静静地积蓄着力量,等待着猎物自己露出破绽。
匠作营也难得地清闲下来。砲机需要维护,但不再有紧急的更换任务。巴特尔在一次巡逻间隙,看到刘仲甫独自坐在一堆木料旁,手里拿着一张画满复杂线条的羊皮纸,正对着西城墙的缺口比划着,眉头微蹙,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刘匠人,还在琢磨砲机?”巴特尔走过去问道。
刘仲甫见是他,将羊皮纸稍稍卷起,叹了口气:“砲机只是破开硬壳的工具。真正麻烦的,是壳破之后。”他指了指那个缺口,“那种地形,大型器械难以展开,骑兵冲锋也受限制。里面必然是层层设防,步步血战。”
巴特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缺口像是一个通往未知地狱的入口。他仿佛已经能闻到从里面飘散出来的、更加浓重的血腥和绝望的气息。
“没有……别的办法吗?”巴特尔低声问,他自己也不知道在问什么。
刘仲甫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我们是兵,是匠,是这战争机器上的一环。机器开动了,就只能向前。”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或许,只有等到这座城流尽了血,或者我们流尽了血,才会停下来。”
流尽血。巴特尔感到一阵寒意。他想起苏赫队长说的“怕”。守军会怕,那他们呢?他们这些围城者,在等待着冲进去进行更残酷厮杀的时候,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丝惧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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