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伏旱魃(续三) (5/6)
赵清真缓缓睁开眼,眸中神光虽弱,却依旧澄澈平静。他微微摇头,声音带着重伤后的沙哑:“老丈言重了。此井生机,乃天地造化,贫道不过顺势而为,借力导引。真正的生机,在诸位心中向善求存之念,更在脚下这方厚土。” 他的目光投向草棚外那温润的雨幕,以及雨幕下,龟裂土地被浸润后泛起的深色湿痕。“旱魃戾气虽被压制疏导,然其根植千里焦土怨念,非一口井、一场雨可尽除。三日…三日之内,若不能调和此间枯荣生灭之因果,恐有反复。”
“三…三日?” 李三槐和众人脸色一变,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就在这时,草棚外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和惊呼。
“快看!那…那是什么人?”
“天啊!他…他在爬?!”
“是…是周家那个少爷!他爬过来了!”
赵清真目光微凝,透过草棚的缝隙望去。
泥泞不堪的荒野上,一个身影正极其艰难地向着土地庙的方向蠕动。他浑身裹满了黑黄的泥浆,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破烂的锦袍拖在身后,沾满了碎石和枯草。左肩处,一片暗红的血污在泥水中晕开。他每一次向前挪动,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湿滑的泥地上留下深深的拖痕和挣扎的印记。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却洗不掉那份深入骨髓的狼狈与绝望。
正是周世显。
他终于爬到了离草棚不远的地方,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倒在冰冷的泥水里,剧烈地喘息着,肩头的伤口在泥水浸泡下,边缘已经有些发白。他勉强抬起头,泥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模糊的视线死死锁定草棚中那个盘坐的身影。
“道…道长…” 他声音嘶哑,微弱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卑微与乞求,“周世显…知…知错了…” 他挣扎着想抬起头,想做出叩拜的姿态,却连支撑起上半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徒劳地昂着脖子,像一条濒死的鱼。
草棚内外一片死寂。李三槐和汉子们看着泥泞中这个曾经不可一世、此刻却狼狈如狗的富家公子,眼神复杂。有愤怒,有鄙夷,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赵清真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那双被泥水和雨水糊住、却依旧能清晰感受到其中无尽悔恨、绝望和卑微求恳的眼睛。周世显之前的骄横狂妄、刻薄恶毒,与此刻泥泞中挣扎乞怜的形象,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道心深处,那丝因他嘶吼而泛起的涟漪,再次轻轻荡漾开。非是怜悯,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明悟。师父所言“以虚受人”,这“虚”字,既是自身持守中正,虚怀若谷,亦是能容这世间百态,包括这骄狂之后的幡然悔悟,这罪孽深重的卑微求存。红尘炼心,炼的不仅是己心,亦是观照众生心。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泥水中奄奄一息的周世显,声音平静无波,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将他抬进来。取井中清泉,为他清洗伤口。”
李三槐等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快!听道长的!” 两个年轻力壮的汉子立刻冒着雨冲出去,小心翼翼地架起泥浆里的周世显。触碰到他肩头伤口时,周世显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剧烈颤抖,却死死咬着牙,没有挣扎。
他被半拖半架地弄进草棚,放在远离赵清真的角落。有人打来一桶清澈温润的井水,用布巾蘸着,小心地擦拭他脸上、身上的泥污。冰凉的井水触碰到肩头翻卷的伤口,带来刺骨的疼痛,周世显浑身痉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硬是一声不吭,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看着盘坐在草垫上、闭目调息的赵清真。
泥污被洗去,露出他惨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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