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金箔贴渠 (5/8)
布满骇人的血丝,恐惧与一种更加疯狂的决绝在其中激烈交锋!他几步跨到医官面前,官袍下摆带起一阵风。
“焚尸?隔离?阻断?”杨文远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味道,“一派胡言!危言耸听!祥瑞渠功成在即!布政使陈大人已在来汉中途!不日即到!此时停工隔离,前功尽弃!本府如何向陈大人交代?朝廷如何看?本府的参议之位…” 他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胸膛剧烈起伏,强行深吸几口气,试图找回那惯有的矜持与威严,但那白净面皮上的肌肉却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猛地转身,背对着抖成一团的医官和噤若寒蝉侍立一旁的幕僚、书吏,目光死死盯住紫檀屏风上那象征着功名坦途的“登瀛洲”图景。那金粉描绘的祥云、那温润如玉的学士面容,此刻在他眼中扭曲放大,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不能失败!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败!所有阻挡他踏上“登瀛洲”的东西,都必须被无情地碾碎!
“此乃…”杨文远猛地转回身,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近乎偏执的威压,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扫过堂下众人,“…乃春寒料峭,湿邪入侵,加之刁.民怠惰,体弱气虚,所引发之‘时气’!并非瘟疫!尔等庸医,休得危言耸听,扰乱民心,坏我祥瑞大业!” 他向前一步,官威凛冽,一字一句,如同冰锥砸落:
“传本府令:工地一切照常!金箔铺设,日夜不休!敢有怠工者,鞭笞三十!染病者,就地隔离于涧尾废弃石洞,严加看守,不得与外人接触!所需饮水食物,减半供给!死者…” 他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冷酷至极的光芒,“…为稳固渠基,彰显其赎罪之功,就地深埋于渠基之下!敢有妖言惑众、传播谣言、擅离工地者…” 他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那个浸透血腥的字眼:“…斩!立!决!”
最后三个字,如同三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书房内死一般寂静,只有老医官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声。封锁!掩盖!用铁与血筑起一道高墙,将死亡和真相死死封在困龙涧内!这便是汉中知府杨文远唯一的“对策”。
命令如同冰冷的铁流,迅速席卷整个汉中府。通往困龙涧的各条道路,增设了更多的关卡哨卡。衙役和沈府家丁如临大敌,刀枪在握,眼神凶狠。知府衙门的告示,以最快的速度贴满了汉中府城的大街小巷以及四乡八镇的显眼处。告示措辞严厉,宣称困龙涧一切安好,工程进展顺利,所谓疫病纯属别有用心之徒(奸商、逃役刁.民、邻府嫉妒者)为囤积居奇、扰乱地方、阻挠祥瑞大业而散播的无耻谣言!凡有敢信谣、传谣者,立捕入狱,严惩不贷!凡有敢冲击关卡、擅离工地者,格杀勿论!
铁幕落下,试图将人间地狱的哀嚎,彻底隔绝于世外。杨文远坐回紫檀屏风前的太师椅,端起侍女重新奉上的热茶,指尖却依旧冰凉。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涧尾石洞里的呻.吟,不去想渠基下正在腐烂的尸体。他的目光,穿过屏风,仿佛已经看到了布政使大人赞许的笑容,看到了吏部升迁的文书。屏风底座云龙纹的缝隙深处,那股若有若无的、如同陈年铁锈般的腥气,似乎又浓郁了一分,悄然弥漫在温暖的、焚着名贵沉香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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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终究包不住地狱之火。
第一个成功逃离死亡封锁的民夫,是王家村的李癞子。他凭着对山路的熟悉和一股子求生的狠劲,在夜色的掩护下,从一条近乎垂直的兽道爬出了困龙涧。当他浑身是血、高烧呓语、身上布满骇人瘀斑地爬回王家村,敲开自家破败的柴门时,恐怖的瘟疫,如同挣脱了牢笼的恶魔,瞬间吞噬了这个小小的村落!
死亡如同黑色的潮水,一夜之间便淹没了王家村。家家挂孝,户户哀嚎。侥幸未染病者,拖家带口,哭喊着涌向最近的城镇,寻求官府的庇护和救命的医药。然而,等待他们的,是同样冰冷的铁幕。
汉中府城,四门紧闭!
高大的城墙上,守城兵丁盔甲鲜明,刀枪如林,弓弩上弦,箭簇在阴沉的天空下闪烁着寒光,无情地对准了城下越聚越多、黑压压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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