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紫檀屏风 (2/5)
釉色温润如玉。揭开盏盖,一股清冽悠远的茶香袅袅升起,沁人心脾。他轻呷一口明前龙井,茶水入口清冽,回甘悠长。然而,这清茶的甘冽,却压不住心头那点因“参议”二字而悄然点燃、越烧越旺的灼热欲望。
参议,从四品。品级看似只比他这正五品的知府高了半级,但这半步之遥,却是天壤之别!那是从地方府县踏入行省中枢的关键一跃!布政使司衙门设在西安,那是西北重镇,距离帝国的心脏——京师,更近了一步!杨文远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身着绯红云雁补子官袍,腰缠玉带,立于金銮殿前,从容奏对,天子颔首的景象。那是他寒窗苦读、宦海浮沉二十余载,梦寐以求的巅峰!
“祥瑞…”杨文远放下茶盏,杯底与紫檀桌面发出轻微而清脆的碰撞声。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那里依旧是一片淅淅沥沥、无边无际的冷雨。“沈员外说得是。今春不利,这倒春寒的冷雨缠绵不休,已有涝患之忧。长此以往,民心难免浮动,于地方安定不利。确需一桩实实在在的‘祥瑞’出现,方能彰显圣天子洪福齐天,泽被苍生,也好安定我汉中黎庶之心,凝聚民心。”他的语气平淡,却将“祥瑞”与“民心”、“安定”巧妙地联系在一起,更隐隐指向了那悬而未决的参议之位。
沈万金绿豆小眼中精光猛地一闪,如同暗夜中的磷火。他腰弯得更低,声音压得更沉,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神秘感:“大人您明鉴万里!小人…小人这里倒有一个愚见,不知当讲不当讲?”他觑着杨文远的脸色,见其并无不悦,才继续道:“城北十里,龙首山余脉之下,不是有一条‘困龙涧’么?涧水湍急,两岸山石嶙峋如犬牙交错,历来是阻隔商旅、妨碍行洪的险地。若是大人您能…嗯,上应天心,下顺民意,在此开凿一条‘祥瑞渠’!引那困龙涧水入汉江支流,此举一可解下游万顷良田灌溉之忧,二可疏通水道,便利舟楫商旅往来…此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伟业!一旦渠成,岂非天降祥瑞,最是能彰显大人您经天纬地、勤政爱民的治世之才?此等政绩,煌煌如日月,谁人敢不钦服?”
开渠?
杨文远心中猛地一动!这确是个好名目!功绩显赫,看得见摸得着,极易博得“勤政爱民”的官声美誉。而且,工程一旦启动,便是源源不断的奏报和展示的机会。只是…他并非初出茅庐的热血书生,深知其中利害。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檀屏风边缘轻轻敲击着,发出低微的笃笃声,沉吟道:“开渠?此议…倒也有些见地。只是,沈员外啊,开凿山涧,工程浩大,耗资必巨。且那困龙涧地势险峻,岩石坚硬,绝非易与之辈。工期…恐怕旷日持久…” 他将“耗资巨大”和“工期漫长”这两个关键难点抛了出来,目光如探针般刺向沈万金。
“大人!”沈万金猛地一拍自己厚实的胸脯,发出沉闷的响声,胖脸上瞬间堆满了慷慨激昂之色,仿佛随时准备为国捐躯,“为国为民,为大人您的千秋功业,小人等商贾,岂敢吝惜些许身外之财?!所需银钱物料,大人您只管放心!小人愿联络汉中府所有有头有脸的商贾,共同筹措!包管足额、及时!至于民夫嘛…”他绿豆眼一转,露出一种洞悉世情的精明,“您看这春雨连绵,田中泥泞不堪,根本无法耕作,正是农闲之时。多少乡民守着空空的米缸,饥寒交迫?大人您只需一道仁政爱民的征发令,名为征役,实为赈济!给这些走投无路的乡民寻个卖力气糊口的去处,他们岂不感恩戴德,踊跃效力?此乃一举多得,既解工程人力之需,又解百姓燃眉之急,更能成就大人您爱民如子的仁德之名啊!”
感恩戴德?踊跃效力?
杨文远心中无声地冷笑。征发民夫,历来是地方官员油水最为丰厚的所在。力役折银,口粮克扣,工具损耗…其中猫腻,数不胜数。沈万金如此积极主动地跳出来包揽钱粮物料,其中意图,不言而喻。这奸商是想借着“祥瑞渠”的东风,名正言顺地大发国难财、民难财!但…这“祥瑞渠”的名头,这“功在千秋”的光环,对杨文远而言,诱惑力实在太大了!一旦成功,这将是他杨文远政绩簿上最浓墨重彩、最无可辩驳的一笔!足以压过所有竞争者,成为他叩开布政使司大门最有力的敲门砖!参议之位,指日可待!
他的手指再次抚上紫檀屏风上那登临瀛洲的学士衣袂。指尖传来木质特有的冰凉触感,但他的心,却如同被那屏风底座上镶嵌的龙睛金珠点燃,滚烫灼热,充满了攫取权力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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