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烛烬 (1/2)

　　    灶房的煤油灯芯“噼啪”爆了个火星，苏辞捏着针的手顿了顿，针尖在布面上戳出个歪歪扭扭的洞。布是安寻娘给的碎花布，说是要缝个新的针插，可她的心思总飘到西厢房——安寻从昨天傍晚就把自己关在那儿，说是要修那盏坏了的马灯，到现在都没出来。

    窗纸泛着青灰，天快亮了。灶台上的铁锅还温着，早上剩的玉米粥结了层膜，像块半透明的玉。苏辞把缝了一半的针插往筐里一塞，起身时膝盖磕到灶沿，发出闷响。西厢房那边没动静，连往日修东西时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都没了。

    她摸到西厢房门口时，指尖刚碰到门板，就觉出不对——门板是潮的，像沾了露水。推开门，一股煤烟味混着铁锈气涌出来，呛得她后退半步。屋里没点灯，只有窗缝漏进的微光，在地上投出些奇形怪状的影子，像是有谁在地上撒了把碎玻璃。

    “安寻？”

    没人应。苏辞摸着墙往桌边走，手指扫过堆在桌上的零件，突然碰到个冰凉的东西，是马灯的玻璃罩，已经裂了道缝。再往前，摸到只手，攥得紧紧的，指甲缝里嵌着黑灰。

    “别碰！”安寻的声音从黑暗里滚出来，带着点哑，“手上有油。”

    苏辞缩回手，指尖已经沾了层黏糊糊的东西，凑近鼻尖闻了闻，是煤油混着松香的味。“修不好就别修了，天快亮了。”

    “快好了。”安寻的声音从墙角传来，那里堆着些旧报纸，他像是坐在地上，“就差灯芯座了，昨天找了半夜，没合适的。”

    苏辞摸到墙角，蹲下身时膝盖撞到个铁盒子，发出“哐当”响。“这里有盒火柴，不点灯怎么找？”

    “灯芯烧没了，点了也白费。”安寻笑了声，听着有点虚，“你去灶房拿两根蜡烛来，要红的那种，上次你娘带来的喜烛。”

    苏辞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咔嗒”一声，像是金属落地。回头时，借着窗缝的光，看见安寻正往马灯里塞什么，动作很快，像在藏东西。“找到合适的灯芯座了？”她问。

    “嗯，刚才摸到个旧铜环，能凑合用。”安寻的声音透着股刻意的轻快，“快去拿蜡烛，我给你亮个好东西。”

    灶房的喜烛放在碗柜最高层，红得发亮，上面还粘着点金粉。苏辞搬了板凳才够着，下来时没站稳，板凳腿在地上刮出道白痕，像条小蛇。西厢房里突然传来声闷响，接着是安寻的咳嗽，一声比一声急，像是呛了烟。

    她推门时，正看见安寻往灶膛方向挪，手里攥着团烧黑的布。灶膛里的火不知什么时候燃起来了，火光舔着柴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像只挣扎的鸟。“你烧什么呢？”苏辞把蜡烛递过去，火苗在她手心里晃。

    安寻没接，转身往马灯里插蜡烛，指尖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没对准灯座。“没什么，些没用的废纸。”他的耳朵尖红了，在火光里看得清楚，“你看，马灯亮了。”

    蜡烛被塞进灯座，火光透过裂了缝的玻璃罩，在墙上投出片碎金似的光。马灯的铁皮外壳锈得厉害，安寻用布擦了又擦，还是留着层暗红的锈迹，像结了痂的伤口。“你看这光，比煤油灯稳当。”他说着，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弯腰时，从怀里掉出个东西，滚到苏辞脚边。

    是个铜制的小牌子，上面刻着个“安”字，边角磨得发亮，背面却有道新刻的痕，像被牙咬过。苏辞刚要捡，安寻突然扑过来按住她的手，掌心烫得吓人。“别碰，刚从灶膛里拿出来的。”

    他的呼吸喷在她手背上，带着股焦糊味。苏辞抬头，看见他眼下的乌青，像被人打了一拳。“你昨晚没睡？”

    “睡了。”安寻的喉结动了动，松开手时，铜牌已经被他攥得变了形，“在桌上趴了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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