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石上纹 (1/2)

　　    苏辞的指甲嵌进掌心时，才发现第三块石头比笔记里画的要小半截。

    泉眼在山北的凹处，活水顺着石缝渗出来，在石头下积成汪浅潭。第三块石头就卧在潭边，青黑色的石面上果然刻着朵桔梗花，只是花瓣缺了一角，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凿去的。她蹲下身，指尖刚触到石面，就觉出不对——石头是温的，像揣在怀里焐过似的。

    潭水映着天，云影在水里慢慢游，突然被什么搅碎了。苏辞抬头，看见潭对面的灌木丛里闪过片青灰色衣角，像极了茧里那人穿的。她猛地站起，脚下的碎石“哗啦”滚进潭里，惊得水面又抖了抖。

    “出来。”她喊，声音被山风削得有点散。

    灌木丛纹丝不动，只有片枯叶慢悠悠飘下来，落在潭面上，打着旋儿往她这边漂。苏辞盯着那片叶子，突然发现石面上的桔梗花纹在渗水——不是潭水溅上去的，是石头自己在“出汗”，水痕顺着花瓣的纹路往下淌，在石根处积成小小的水洼。

    她伸手摸向那道缺角，指尖刚碰到边缘，就像按到了机关，石头“咔”地轻响，竟往侧面滑开寸许，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仅容一人蜷身进去。洞里飘出股味道，像晒了半干的草药混着松烟墨，不呛人，反倒让人想起老宅书房的味道。

    苏辞从背包里摸出强光手电，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洞壁上的东西——不是青苔，是密密麻麻的刻字，笔画深得像用凿子凿出来的，墨迹渗进石缝里，黑得发沉。她凑近看，第一行是：“庚辰年秋，遇哑女于泉边，指喉摇头，赠我野菊。”

    心头猛地一跳。哑女果然来过这里。

    继续往下看，字迹渐渐潦草，像是刻得急了：“喉间生疮，不能言，哑女采泉眼水洗之，三日愈。今闻她将远嫁，赠此石屋，藏我医喉方。”苏辞的手电光扫过洞壁，果然在最深处看到个石龛，里面摆着个陶瓶，瓶身刻着和茧上一样的银线桔梗花。

    刚要伸手去拿，洞外突然传来响动——不是风声，是布料摩擦灌木的“沙沙”声。苏辞猛地回头，手电光扫过去，正照见个背影，青灰色衣摆扫过潭边的草，往山坳那头走。

    “等等！”她抓起陶瓶追出去，脚下的石子硌得脚掌生疼。那人似乎没听见，步子迈得更快，身影在树影里忽隐忽现，像片被风追着跑的叶子。

    追到片开阔的坡地时，苏辞突然停住了。坡上种着成片的桔梗，蓝紫色的花在风里轻轻晃，每朵花的花瓣都缺了一角，和石头上的刻花一模一样。而那个背影就站在花丛中间，正弯腰摘花，动作很慢，像怕碰碎了花瓣似的。

    苏辞放轻脚步走近，才发现他手里拿着把小刻刀，摘下来的桔梗花，都被他用刀小心地削去一角，再插进腰间的布囊里。他的脖颈处，纱布已经换过新的，白得刺眼。

    “你是谁？”苏辞的声音有点干。

    那人转过身，脸终于露在光里——眉眼很清瘦，左眉骨上有道浅疤，像被树枝划的。他没说话，只是举起手里的桔梗花，缺角的地方对着她，又指了指石屋的方向。

    苏辞晃了晃手里的陶瓶：“你是笔记的主人？”

    他点头，指尖在布囊上划了划，那里绣着个极小的“砚”字。

    “你的嗓子……”

    他突然扯下纱布，喉间果然有块淡红色的疤，像片枯掉的花瓣。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快……枯了。”

    苏辞愣住了。这声音，和她去年在槐树下听到的那个男人的声音，分明是同一个人。

    “哑女呢？”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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