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桑火 (1/2)

　　    桑林深处的火堆在晨雾里浮着，像颗没烧透的星子。

    苏辞拨开最后一片沾着露水的桑叶时，看见火堆旁蹲着个身影，手里转着根桑枝，枝梢的嫩芽在火光里泛着点青绿。那人听见响动，转过头来，左脸的疤痕被火光照得发红，正是柳先生——只是右眼蒙着块青布，布角绣着半朵桑花，与苏辞袖口的印记正好凑成一朵。

    “你来了。”他的声音比暗河时更哑，像被桑烟熏过，“我以为要等桑果红透才能见着。”

    苏辞按住腰间的匕首，指尖却有些发颤。阿禾从她身后探出头，看见柳先生手里的桑枝，突然“呀”了一声：“这不是去年你扔在溪里的那根吗？怎么发芽了？”

    桑枝的嫩芽上还沾着点河泥，根系在火堆的热气里舒展，竟从枝节处钻出些白色的须根，往火堆旁的湿泥里扎。柳先生用桑枝拨了拨火，火星溅在根须上，发出“噼啪”的轻响，却没伤着半分。

    “溪底的月光石暖，把它泡活了。”他扯下蒙眼的青布，右眼的空洞里嵌着颗桑果核，核上钻了个小孔，穿着根红绳，像枚粗糙的吊坠，“官差的人被矿洞埋了，可他们的同党还在，藏在桑林外围的茶寮里。”

    赵兰突然拔刀：“我去杀了他们！”

    “别去。”柳先生用桑枝拦住她，“他们手里有账册的副本，记着各地官员的把柄。杀了他们，这些把柄会顺着茶寮的水路漂出去，到时候更麻烦。”他往火堆里添了块桑木，“我留着他们，是想等他们把副本送回总营——那里才有大鱼。”

    苏辞突然注意到，火堆旁的泥地上插着七根桑枝，每根枝梢都系着块布条，布条上的字迹被烟火熏得发黑，隐约能认出是“东”“南”“西”“北”等字样。“这是……”

    “茶寮的水路图。”柳先生取下“东”字布条，上面画着条蜿蜒的线，终点处打了个叉，“他们每天寅时会从东门的水道送消息，船身会挂盏桑花灯，很好认。”

    阿禾突然指着柳先生的桑果核吊坠：“你不怕……”

    “怕什么？”他笑了笑，疤痕挤成个奇怪的形状，“当年被官差挖掉眼睛时，我就把桑果核塞进空洞里了。它陪着我在暗河泡了三年，比谁都懂怎么活。”他摘下吊坠，往火堆里扔了颗桑果，果子爆裂时，溅出的汁水在火里开出朵小小的红花。

    “寅时快到了。”苏辞摸了摸袖口的桑花印记，那里又开始发烫，“我们去茶寮。”

    柳先生却摇了摇头，用桑枝在泥地上画了个圈：“你们去东门水道，我去茶寮后院。他们的总营在京城，副本会用蜡封在桑果里，藏在运茶的竹篓底层。我去拿桑果，你们劫船，咱们在桑溪的石桥汇合。”

    他往苏辞手里塞了片桑树皮，上面用炭笔写着个“解”字：“遇到危险就把它泡进水里，能解官差的迷药。”树皮的边缘很光滑，像是被摩挲了无数次。

    茶寮的灯笼在晨雾里晃，像只昏昏欲睡的眼。苏辞和阿禾蹲在水道旁的芦苇丛里，看着水面漂过片桑花瓣，花瓣背面用针刺着个“三”字——是柳先生的信号，还有三刻钟。

    水面突然荡起圈涟漪，不是风，是船。苏辞看见芦苇缝隙里钻出艘乌篷船，船头挂着盏纸灯，灯罩上画着桑花，正是柳先生说的桑花灯。撑船的是个穿青衫的后生，腰间挂着串桑果，果子青得发涩，显然没熟——是暗号。

    “来了。”阿禾握紧手里的短刀，刀鞘上的桑纹在雾里泛着点银光。

    乌篷船刚驶过石桥，苏辞突然吹了声口哨。芦苇丛里飞出群夜鹭，扑棱棱掠过水面，惊得撑船后生手一抖，船桨掉进水里。阿禾趁机甩出绳套，套住船尾的木桩，苏辞拽着绳子往岸边拉，乌篷船在水面打了个旋，撞在芦苇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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