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2 毕舍遮(上) (6/7)
什么不能选那些看似荒唐却更有趣的路时,他可以清楚地作出回答:
这故事只有一个最有效、最令人满意的解法,没有其他的选择。关于前头所幻想的种种选择,那些纯粹编造出来的顶着他名义的人生,他可以再继续编写下去:走出井口后他放弃了抵抗,李理就把他送到欧洲某个风光优美而人烟稀少的地方,避人耳目又便于管控;等他忘却往事的阴翳以后,有一天石颀出现在他的屋前,他们可以沿着田野散步,谈论在他们不欢而散那一日后发生的种种;他将自己所知道的真相慢慢地告诉了她,在经过相当长时间的考虑后,她还是接受了这个结果,并且决定让时间来证明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于是一年又一年,他们在四季变幻的田野上散步,除了偶尔有外来观光的年轻人(也许莫莫罗也会混在里头呢!)证明社会已新陈代谢过多少轮,他们很少会意识到外界的变化。考虑到某些难以估量的生物学问题,他们能有后代的概率已经不高,这对他来说无关痛痒,李理可能会提供某些技术支持,或者他们可以直接领养,纯看石颀的心情。有一天早晨他走出屋门,凝望着朦胧天光下泛着青灰色的田地,想起他曾经在秋野上向李理提出的问题;当他久久出神时石颀走到他身边,问他这会儿正在想什么,于是他也把同样的问题抛给石颀:如果人的本性不能够拥抱永恒,那我们究竟能追求什么?那时石颀会握住他的手,他能察觉到她掌心的粗糙,能看清她脸上的皱纹。她回答说:我们还有彼此。
——然而,他并没有主动从井中出去,也从未有机会再见到活着的石颀。他最终没有启动牵引井的原因对李理而言是个难解的谜。也许是那场烧毁了玉米田的危险决斗令他幡然悔悟,迷途知返;也许在一夜等待后,周温行迟迟没有现身,让他成了全世界最尴尬的笑柄。他没有勇气爬出井去面对自己惹出来的烂摊子,可也舍不得彻底自我了断,因此采取了最懦弱的折中方案:他先服下大量止痛药,然后挖开自己的胸膛,把那枚短剑的碎片插到心脏上。当李理派人来井底查看情况时,所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靠挺尸来逃避责任的玩意儿。考虑到剑刃碎片的脆弱与受血者的难以控制,她忍着骂人的冲动把他运出去,丢在某个与世隔绝的实验室里;然后她开始着手实现当初她给的承诺,要让他睁眼时能看见一个更好的世界。
这样贻笑大方的事也没有发生。他确实从井里出去了,却根本没有通知李理。大团圆或荒诞喜剧不是他的口味,因此他立志于实现最终极的报复。在井底,他可能秘密地和周温行见了面,得到了那东西提供的帮助。他在最后期限到来前赶到关押冯刍星的山洞(或许靠着潜进飞机或火车里吧),抢走了那份他一度听说却没有立刻产生兴趣的设计图。冯刍星不会向他隐瞒图纸的解锁密码,因为制造“观测者”毫无疑问是一种帮助死秩派的行为,必定将遭到李理的反对。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对抗。他首先要隐匿躲藏,接着则是搜罗人才和资源,每一步都要逃脱她的追查,或者干脆想方设法将她困到海沟底下。要花费数百年甚至千年的时间才能造出那台机器,奉上合适的祭品,让赋予智慧的神使降临……契约既成,他可以提出自己的要求,哪怕届时世界已沦为火海废墟。
这些情节发展足够有趣吗?足够织出一匹华锦、谱出一曲绝唱吗?他问那个心有不甘的自己,你以为这里头的哪个版本才配得上你呢?人的喜剧,人的悲剧,人的闹剧……他可以不停地让这些故事翻转下去,让陈旧套路与连篇废话填满所有的空白页,直到只剩下最后一页的最后一段空白,意犹未尽的续写者才不得不仓促结局。到了那时,你就会发现,所有的潦草收尾都是一样的。当你献祭过七种血液,走入过篝火的影子,在那花园中见到了死神的面容,结局就已经确定了:
在一个凄凉苦闷的黄昏,他从田野间归来,惊觉屋舍里异常寂静。他四处呼喊,寻觅石颀的身影。她年纪已很大了,不可能无故跑到荒地或树林里去。可是她竟然不在屋中。他又跑到屋外细细勘察,却看见草丛里沾上的零星血迹,一路通往田野尽头的幽林……扮作野兽姿态的死神又回来了。那时他将深恨自己的选择,深恨自己用数十年的安宁来铸成那一瞬间最深重最绝望的痛苦。
这一切最好从不发生。从一开始就不要去尝试。他将永远地沉睡,直到更美好的新世界到来。由于那是一场无梦的睡眠,他不会落到群虫噪鸣的海洋里去,既无痛苦也无喜悦,感觉就像是闭上眼一秒又马上睁开,天地便换了番气象——然而,并不是李理承诺给他的那一种。他所看见的是一片燃烧中的废土,一团即将被吹散入宇宙的星尘。李理不在了。莫莫罗也不在了。在他酣然入睡之际,死神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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