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3 丽姬娅(下) (4/5)
我身前的砖石地面上。查德,我并不想用记忆中的那些细节来折磨你,因此只说最终的结论:从楼顶掉下来的就是我妹妹,她在落地的瞬间已经毙命,毫无抢救的机会。从我事后调查的结果看,她是自杀的。在我回到宅子以前,她始终站在楼顶的露台上等待,然后在一个最最精准的时机自己跳了下来,就好像她这一生都只是为了这个时刻而存在,她的诞生就只是为了给我出这样的一道谜题。她死去之时,我先前的全部努力也都付诸东流了。”
她梦魇般沉静的声音戛然而止。查德维克呆呆地望着她。窗外的夜色里,雾气如云海般萦绕变幻。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并且相信书桌对面的友人也有这种感觉:这栋屋子里不止他们两个。吉莉安曾说语言是具有魔力的,而客人吟咏般的声调,以及声调中蕴含的强烈情感就仿佛施咒一般,将在故事中早已逝去的亡魂又重新召唤回来。啊!它真的回来了,虽然无影无息,不留下任何确切的证据,那冰冷的哀叹却濡湿了空气,那幻想的形体于阴影里显化,在任何灯光照不见的地方——角落、门外、眼角余光里、心海的至深处——它又凭着生者的思念走进屋中,跟他们一起聆听往事的残响,等待最终的结局。玻璃窗被风敲得一响,他立刻战战兢兢地望向窗外,想知道浓雾中是否还有别的幽魂徘徊。
书房里太寂静了。“也许……”他畏惧地低声说,接下来的话却被寂静的空气吸光了。
“也许一切只是偶然。”客人说,“也许,我妹妹一直患有某种间歇性的精神疾病,在我归来的那一天恰好发作了——我也曾想以这种理论说服自己。在开始着手处理她的遗物以前,这是我维持自己不要失去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线。然后我看见了她的画……是的,她在绘画上也颇具天分,就跟‘奥菲莉亚’一样。葬礼结束当夜,我找到了她的几本画集与零散的草稿,想把它们按照创作时间一张张整理好,一直从后期较为成熟的作品整理到最早期的蜡笔涂鸦画。可当我真正地看见、看懂这些画作之后,我便在深夜冲出了那栋宅子,跳上车连开了几百公里——在我父亲去世后,我非常错误地同意了我哥哥的做法,把‘奥菲莉亚’生前的作品赠送给了一家私人画廊。我去那里重新检查了她所有的画,尤其是当年她有意让我看见的那几张。在我妹妹坠地以前,曾有一刻我觉得花园里的景象似曾相识,那是因为这就是她当年所画的夏季风景画,色调、角度、光影……连花草的细节也一模一样。我绝不会记错那一幕,在她死去多年以前,她就已经画下了自己女儿注定丧命的场所,而那宅子在她死后是几经翻修过的。”
“我只能得出一种结论:‘奥菲莉亚’具有预言天赋,并且将这种能力遗传给了她的女儿。我重新整理和收集了她们所有的遗物,尤其是‘奥菲莉亚’参与的众多创作,终于确认她们的这种能力只通过绘画来展现。可她们在创作时是否神智清醒地知道自己在表达什么?还是仅仅被某种潜意识里的天赋所支配?古希腊人认为诗人的灵感是在迷狂中受到了神灵附体……在当今这被认为是他们对天才的过度崇拜,可对我而言它却成了一个真正的问题:在那天,当我妹妹从露台上一跃而下时,她究竟是不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而这样做?如果她并非出于本意,是谁迫使了她?而如果这是她自己的想法,又是什么动机叫她这样做?我在基因学与精神病学上的学习和探索至此被全盘推倒了,取而代之的是往那些更冷僻更怪异处行走。查德,如你我这样的人不相信一切主流宗教所讲述的天然秩序,更遑论那些已死的信仰;若那些异教玄说真的属实,就断然不会被一个咒骂无花果树的人击败!可是,怀着近乎无望的心情,我最初的探索非常盲目,从降灵术到占星学,任何愚昧可笑却唾手可得的方法我都去尝试,结果自然一无所获。”
“我又回到了那栋宅子里,一遍遍地整理我妹妹的画作。在这个过程中我隐约看出了绘画主题的某种连贯性,仿佛她和她的母亲都在试图把某个故事讲给我。我把那些画尽可能依照主题的关联性编纂成册,然后寻找世上那些以灵性直觉或心理分析著称的人,请他们来尝试解读。这次我有了些微的收获:我手下有个办事的人,出身于山区偏远的少数民族村落,拿着我提供的画册副本去拜访了他们当地一位极受尊重却不见外人的神婆——他们称她为‘紫姆娘’,最终我得到了她的回复,告知我这些画作,还有其他行为都是对我的警告,是为了保护我从某些可能会发生的厄运中避开;还有另一个住在北方海岛上的灵媒,据说能知墓中死者的生前之事,则亲笔为我提供的某本画册添加了文字注释。那些注释并不能解释我妹妹的死亡,更像是看图说话地写了一个童话故事,可它于某些细节处却引起了我的注意。最终,我把那本带有注释的画册大量复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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