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04章未竟的诗行 (1/5)
暮春的细雨,悄无声息地浸润着长安城。太极宫承香殿的后园,几株晚开的玉兰在雨雾中显得格外洁白,花瓣上凝着水珠,欲坠未坠。
毛草灵(如今大唐尊贵的国后夫人)斜倚在临窗的软榻上,身上搭着一条薄薄的云锦毯。榻边小几上,摊开着一卷边角已有些磨损的《乞儿国风物志》,书页停留在记载“神木林”传说的那一章。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那些早已熟稔于心的文字,目光却投向窗外迷蒙的雨幕,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片广袤草原上,此刻或许正沐浴在炽烈阳光下的金顶王帐。
十年了。
距离她做出那个改变两个帝国命运的决定,已整整十年。大唐国后夫人的尊荣、长安城的繁华、父母兄弟的团圆、史书上注定会留下的贤名……所有这些,都是她当年选择回归故土时所期望,甚至未曾敢奢望的全部。如今,它们都已实实在在地握在手中,温暖,妥帖,无可挑剔。
可是,心底深处,总有一角是空的。像一幅精工细绣的华丽锦缎,无论多么完美,背面总藏着那些为了成就正面图案而不得不打结、掩藏的线头。那些线头,连着乞儿国草原上带着青草和牛羊气息的风,连着金帐议事时臣子们激烈争论后达成共识的爽朗笑声,连着寒冬夜里那人将她冰凉的双脚捂在怀中的温度,连着他们并肩立于城楼,看着自己参与缔造的繁荣景象时,那种无需言说的骄傲与满足。
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密了些,敲打在芭蕉叶上,噼啪作响,掩盖了她喉间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夫人,”贴身侍女云岫轻手轻脚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剔红漆盒,“尚服局将新制的夏衣样子送来了,请您过目。”
毛草灵收回目光,神色恢复了一贯的雍容平静:“放下吧。”
云岫将漆盒放在小几旁,却没有立刻退下,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方才前头传来消息,鸿胪寺那边……乞儿国的新任使团,三日后抵京。带队的是……是左贤王阿史那·贺鲁。”
阿史那·贺鲁。
这个名字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他是乞儿国皇帝(如今该称太上皇了)同母异父的弟弟,也是当年朝中最坚定支持她、与她合作推行新政的得力臂助之一。更重要的是,他是极少数知道那个孩子存在的人,甚至……曾是她计划中,万一事发,托付孩子的第一人选。
毛草灵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淡淡道:“知道了。按惯例准备接待便是。贺鲁王爷喜好唐地的书画和好茶,库房里我记得还有陛下赏的顾渚紫笋和新收的几幅前朝摹本,一并备着。”
“是。”云岫应下,悄声退了出去。
殿内又恢复了寂静。毛草灵却没有再看那漆盒,目光重新落回《乞儿国风物志》上。书页间,似乎还残留着那人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和皮革混杂的气息。这本书,是当年离国前,他亲手放入她行囊的。“若想家了,便看看。”他当时这样说,声音低沉,眼底是她不敢深看的复杂情绪。
家?哪里是家呢?
长安是血脉之根,是文化故土,是责任所系。
可乞儿国……那是她真正脱胎换骨、将现代灵魂与古代时空融为一体、尽情施展抱负、也倾注了最热烈情感的地方。那里有她亲手参与制定的律法,有她看着从无到有建立起的市集,有她主持开凿的灌溉水渠滋养的万亩良田,更有那个曾与她共享权力巅峰、也共享过最私密温柔的男人,以及他们之间那段永远无法宣之于口、却真实存在过的骨血联系。
那个孩子,若活着,今年该满九岁了。是男孩还是女孩?长得像谁?性子如何?在草原上跑马可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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