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林夏又写新诗句(一) (13/13)
/> 始觉春空。
垂下帘栊。
双燕归来细雨中。
林夏望着砚台里渐浓的墨晕,想起去年在黄山偶遇的老墨工。那老人说,好墨需用松烟三千杵,还要掺些特殊的配料。当他追问究竟时,老人只是指着天都峰的云海:“看那云翻涌的样子,像不像磨墨时起的墨花?”
窗外忽然传来竹笛声,调子是失传多年的《广陵散》。林夏猛地站起,撞翻了案上的笔洗。清水混着墨汁漫过宣纸,在《寒江独钓图》的留白处晕出片混沌,倒像是真的江水在纸上流动。
“是园子里的老笛师。” 苏文渊按住他的肩,“他说这曲子是三十年前,一位姓林的公子教他的。”
林夏的指节泛白。三十年前,兄长林仲正是以擅吹《广陵散》闻名京华。那年上元节,兄长在灯会上为一位姑娘吹奏此曲,后来那姑娘成了太子妃,再后来,太子被诬谋逆,林家便成了首当其冲的罪人。
三更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时,林夏仍在调墨。松烟与麝香在青瓷碗里交融,散发出奇异的甜香。他想起父亲曾说,真正的好墨能安神,就像那年在牢狱外,他隔着铁窗递给父亲的那锭新墨,父亲枯槁的手指握住墨锭时,忽然有了血色。
“要试试这面墙吗?” 苏文渊指着东厢房的粉墙,月光透过窗棂在墙上投下格子纹,像极了裁好的宣纸。林夏解开背上的行囊,取出那支传家的紫毫笔 —— 笔杆上刻着 “听雨” 二字,是母亲临终前用胭脂写的,多年后竟渗入竹纹,成了永不褪色的朱砂。
第一笔落下时,墨汁在墙上晕开的速度比预想中快。林夏手腕急转,墨痕陡然收紧,像悬崖边勒住的马。他想起十七岁那年逃亡路上,在破庙里用烧黑的木炭在墙上画地图,兄长在一旁用断箭刻下标记,两人的笔迹交织着,竟有了几分今日的章法。
雨又下了起来,顺着墙缝渗进来,与墨汁汇成细流。林夏索性脱下布鞋,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笔尖横扫之处,墨色忽然变得浓黑如漆 —— 那是他在墨里掺了些桐油的缘故,是老墨工教的秘法,能让墨迹历百年而不褪。
“这泼墨的技法,倒有几分像张长史的狂草。” 苏文渊递过茶盏。林夏仰头饮尽,茶水混着嘴角的墨汁滑入喉咙,竟尝到一丝回甘。他忽然明白父亲为何总说墨是有灵性的,就像此刻墙上的墨痕,明明是人为,却生出风雨欲来的气势,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惊雷从墨团里炸开。
天边泛白时,墙上已现出连绵的山峦。林夏放下笔,发现指缝里全是墨渍,洗了数次仍留着青黑的印记。苏文渊指着山脚下的留白:“这里该有个樵夫才对。” 林夏摇头,蘸了些淡墨点下去,墨迹慢慢化成个持伞的人影,伞面朝着山外,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