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洪武死令·昭烈托孤 (3/3)
备点点头,接过羹碗,却只喝了一口就放下。“孔明,”他喘着气,指节叩了叩案上的地图——那是荆州的地形图,标注着关羽的驻军点,“我昨夜梦到云长,他说荆州的桃花开了,要我陪他去看。”诸葛亮的手顿了顿,调羹里的蜜羹晃出涟漪,映出他眼底未干的泪——关羽的头颅是上月送到成都的,他捧着裹着锦缎的木盒,指尖冻得发紫,连打开的勇气都没有。
刘伯温的指甲掐破了掌心,血珠滴在罗盘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他看见诸葛亮眼底的悲痛,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那是嫉妒,像野葛藤一样疯长,缠得他胸口发疼。他想起自己当年跟着朱元璋打陈友谅,在鄱阳湖的船上,他抱着朱元璋跳进水里,躲过敌人的火箭;想起朱元璋称帝那天,拉着他的手说“伯温,咱们同坐这江山”。可现在呢?朱元璋连他给家里写的信都要拆来看,说“刘先生的字写得好,朕要学学”。
风突然大了,吹得道观的幡旗猎猎作响。刘伯温望着西南方向,眼神里的光越来越暗,越来越冷。他伸手摸了摸袖中的桃木剑——那是他早年在龙虎山求的,剑身上刻着“驱邪镇宅”四个小字。现在,他突然想把这把剑刺进天机感应的通道里,把诸葛亮的温和、刘备的信任,都搅成碎片。
“天道不公啊……”他对着苍天嘶吼,声音像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罗盘上的血珠被风吹干,留下一道暗褐色的印子,像条爬在上面的蛇。
诸葛亮送走赵云,独自站在永安宫的台阶上。夜风吹得他的羽扇摇晃,扇面里的机关发出细微的“咔嗒”声——那是黄月英给他装的星象仪,能测天机异动。他抬头望着天空,看见那颗代表“未来”的星子突然闪了一下,射出一道暗紫色的光——那是有人在窥探天机的征兆。
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梧桐叶,叶子上凝着晨露,凉得刺骨。“到底是谁……”他轻声说,指尖的晨露顺着指缝滴在地上,渗进泥土里,像滴未干的血。
远处传来鸡叫,天要亮了。他转身走进殿内,看见刘备已经睡着了,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像当年在新野城,他们一起坐在城墙上看星星时的模样。他轻轻把羽扇放在榻边,又把那双鱼草鞋塞进刘备的枕头底下——那是刘备的习惯,说“摸着草鞋,就像摸着当年的自己”。
青田山的道观里,刘伯温望着逐渐消散的天机感应,突然笑了。笑声像碎玻璃一样刺耳,撞在山崖上,传得很远很远。他把罗盘扔在地上,桃木剑劈在香案上,溅起一片香灰。“诸葛亮,”他咬着牙说,“你等着,我要让你尝尝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要让你尝尝失去一切的痛苦!”
道观的钟突然响了,三声,沉闷得像葬礼上的鼓。刘伯温的笑声混在钟声里,像鬼哭,像狼嚎。他的眉心的黑气已经浓得化不开,像团绕在额头上的乌云。
诸葛亮坐在刘备的榻边,翻开案上的《出师表》草稿。笔杆在他手中转了转,落下时写了“鞠躬尽瘁”四个字。窗外的寒雨还在下,打在瓦上,打在梧桐叶上,打在他的纸上。他望着纸上的墨痕,突然想起黄月英昨天寄来的信:“夫君,成都的月季开了,等你回来,我给你做月季糕。”
他的手指抚过信上的字,嘴角露出一点笑容,可眼底的愁绪却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就要来了——从六百年后的明朝吹过来,带着嫉妒的火、猜忌的刀,还有天机反噬的雷。
刘伯温跪在香案前,点燃三柱香。香烧到一半,突然“啪”地折断,烟柱歪歪扭扭往他脸上飘,呛得他咳嗽起来。他望着香灰里的断香,眼神里的疯狂像决了堤的洪水:“既然天道不怜我,那我就逆了这天道!”
风卷着香灰吹过来,裹着他的道袍,裹着他的仇恨,裹着他的嫉妒,飘向西南方向,飘向永安宫的檐角,飘向诸葛亮案上的《出师表》,飘向刘备枕头下的旧草鞋——飘向一场即将撕裂时空的,天机博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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